謝安琪

一個女人 和浴室

曲:Bert

詞:黃偉文

編:陳哲盧

監:麥浚龍 / 陳哲盧

The Album

一個女人 和浴室

謝安琪。浦銘心

「曾共某把 剃鬚刀 很浪漫地 擠著共用幾米
有過好幾季 朝朝播放 是殞石旁 的天際⋯⋯

再單身 不外就是 生活雜務 再不一齊
無人讓我 儲半件 蘋果批
像二人 還有約誓
離任髮妻
再不因 體諒互讓 終日受盡 管制
世界都不細
交出鑽戒 讓我贖回 我的一世⋯⋯」

2003年7月17日。浦銘心34歲

午時。陰。
三小時三十四分鐘前,我們仍有約誓。
由17歳和你直接走進我們一同建立的家庭,
從小到大,我其實從來未曾獨自生活過。
打點好一切安排,把一對子女送往寄宿,
和你正式分開,
我得到了自由。

說我自私⋯⋯是⋯⋯又如何?
問心,誰不自私。

原諒我這種狠。也許此刻我對「一個人」的慾望和好奇,遠比任何事情還要高。
你感受到的「被困」,作為當局者之一的我,怎會不明白。
我時常放空想著這個問題:你我感到「被困」這種狀態不知道到底是從那一刻開始的呢。
失落,有時發呆,有時落淚。
開心時,這叫長相廝守。
失落時,就叫被困。
如果有天人類突然啞了,語言崩壞了,或許我們不會這麼複雜,這麼自欺欺人。
決斷離開,不是不愛,如果能一輩子與你被困在一起,無悔。
我只是不想當上我們之間的籠內獸。

你疲累我明白,工作讓你疲累。
但我感受到,我們的家庭,
彷彿比起工作更令你疲累。

下班後,你會在樓下呆站兩小時抽煙,抬頭看的已經不是月亮,而是街燈。徘徊上好一回才寂然上樓回家。看到餐桌上我給你留著、仍然微暖的半件蘋果批,你卻直入廚房煮麵,背向我站著吃。

多少個夜晚,你不是加班,就是去了當兼職。又或者是,我們因為各種事而爭執、不斷爭執⋯⋯孩子由被嚇怕,到現在聽見吵罵聲也習以為常了。也許他們內心其實一早已很想被送往寄宿、逃離這個家吧。看著他們,我總是很內疚,但卻又慶幸我們這段滿目瘡痍的婚姻,並沒有毀了我們美麗的孩子。

偏執,毀掉的只是我們的婚姻。

也許暴力,才讓我們兩個多點觸碰。
也許互相傷害,這一種磨擦是唯一可以令我們的火花不致熄滅。
也許不智地不斷爭吵,才能使我們多一點對話,多一點共聚,多一點對望著大家。
傷害,是為了找出一條殘酷而殘破的生路。

我不要看著我們的婚姻毀掉你再毀了我。
告訴我婚姻這個約誓毀掉了,我會感到遺憾。
告訴我毀掉的是我們之間的愛情的話,我會心碎。

痛。

我們的青春跑走了。
「戰敗」這兩個字,我不想承認,亦不想說出口。

董折,我們的確戰敗了。

我把和你僅餘的愛情收藏好,就這樣各走各路,好嗎?
道別話未有說罷,因為我很怕,最終要露出大家最醜陋的一面。
忍著淚木訥離場,無言終止,最起碼我們仍能博取一份未完的思念。
討厭你,至少我仍會想起你。
想起你,才會繼續討厭你。
如果你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董折,相信你仍有想我的時候。
這一刻我不能不放下你。
沒說出口⋯⋯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2005年。浦銘心36歲

這是我從來沒有預期的獨身生活。
在某大型出版社當外語小說翻譯也有兩年了。
蠻喜歡這份工作。一來可以在家工作,二來又不帶人事壓力。
22個月內,我翻譯了9本小說:
6本瑞典的犯罪小説丶
2本日本偵探推理小說還有1本愛情小說。
短短兩年間,浦銘心這個名字,在這個業界內漸漸冒起。
發行機構曾問我是否有意嘗試自己寫書,我客氣地一口推卻了。
問到為何,我沒答。
當翻譯遠比當作家好。不求名氣,亦不需被人評頭品足。
當作家太赤裸。我臉皮薄。能窺探別人的內心同時而不透露自己,多好。
我不花費,亦不求物質。一隻我喜歡的杯,一份我喜歡的餐具,一張精緻的木桌,一個單人浴缸,一面全身鏡,一部電腦,一本簿,一個鉛筆刨,一桶鉛筆,一塊橡皮擦,一枝墨水筆,幾件衣物⋯⋯已概括了我的日常。
上個月到出版社取支票時竟聽到印刷部的人提到董折這個名字。說要訂購某型號的厚紙就找他。
我站在升降機內想起,我翻譯的文字,印刷在你經手的白紙上。

冥冥。

冷酷地想,知道你還未死。

忘了有多久沒有為了純粹喜歡而好好打扮。
忘了有多久沒有百無聊賴的看電視。
忘了有多久沒有懶洋洋的點著香薰喝點酒,每一口都提醒自己,酒其實有甚麼好喝。
忘了⋯⋯很多我喜歡的,我都差點忘掉。
我卻沒有忘記你的眼神。
如果你望到我這一刻發呆的表情,我所認識的你一定會偷笑。
沒忘,不是沒法,只是不想。
董折,就是一個不太眨眼的人。

一個人的家。

現在終於有空看肥皂劇。看著畫面內的人呼天搶地在哭,我心裡暗替他們辛苦。
今天這一集有點悶,我拿好了紙巾,卻一直未用。演員們,請快點令我哭。

慢慢,我又開始發呆。

我喜歡你望著我的眼神。這個不眨眼的怪習慣。
從第一眼,就喜歡了。
我還很喜歡你的靜,
那種寧靜彷彿世界只有我們倆。
其實你記不記得,你已多久沒有這樣看著我。
只靜靜的看著我,就像看到你最愛看的雪景。

和你分開了匆匆這兩年,我都是自己一個過生日,反正我不是喜歡慶祝的人。36歲生日,我比平常早起,不禁想問一問自己,是否在期待些什麼⋯⋯
做了一個蘋果批⋯⋯不是,是半個蘋果批,一個人吃不下一整個蘋果批,只好做半個,泡了茶,吃過了,隨意穿了件薄針織,去一趟洗衣店拿乾洗,再去郵局寄稅單,回到家才中午。電視正在播財經新聞,其實我沒有在意看,只是主播的聲音蠻順耳的,我就讓它開著⋯⋯

兒女選擇了到英國就讀,時差的關係,我和他們一星期通兩次電話,每次半小時,知道他們安好,我已滿足。作為母親的我,最懂得該在甚麼時候放手。他們的人生、他們的路,該由他們去自然綻放,活出他們自己的生命。

一整個下午都在打掃,一個人住其實可以很隨意,反正打掃不打掃只有自己知道,可是我比較執著⋯⋯很多人說自己喜歡在咖啡室寫作,我反而不會,這個城市的咖啡室其實很多人,一點都不寧靜。我珍惜自己家裏的清寂恬靜,有時候夜深才回家,我還是會吸塵打掃房間。夏季將至了,我順便整理了衣櫥⋯⋯不論季節,全都是清淡的素色衣服⋯⋯其實我也很好奇,自己穿上鮮艷的顏色會是怎樣。想了想還是算了,鮮艷的顏色太刺眼。

累了餓了伸一伸懶腰,原來晚飯時間都過了。今天沒有去買菜,燙熟冰箱裡的半包秋葵,醮胡麻醬吃。電台正在播一些熟悉的舊歌⋯⋯我看著窗外發呆,今晚的月色,帶點蒼涼⋯⋯

這段日子裏,我遇到很多個他,很多個她,而當中我認識到另一個他-藍定凌。
認識他當天,他穿著淺藍色的恤衫,加上他這個名字,不禁令我聯想起藍精靈這套卡通。
我們並沒有發展,也許我對自己身上的疤痕,依然敏感。

明明夏季都要來了,
怎麼還是這種微冷的溫度。
我是在懷念某種熟悉的味道,
還是在期待另一個人的擁抱,
這一刻,我真的不知道。

浦銘心。

「⋯⋯原來非因 孤單 顯得淒涼
而是裝快樂 有點牽強

牀頭那扇窗 總看見月亮 問誰願同享
明瞭相戀 悲喜參半
若這刻 誠實問心
一個 跟一起 亦也不想⋯⋯」

睇清楚 剛拭乾的 蒸氣鏡面
兜兜轉 終得到的 自由人生 乍現眼前
用面膜 敷好的臉 喝點Gin 和韓劇在過電

薰衣草 紫色香薰 點了半天
不必管 他不喜歡 佛羅倫斯 氣味太甜
我下次 連休終可 輕盈地 到訪那邊 城樓下午饍

再單身 不外就是 生活雜務 再不一齊
無人讓我 儲半件 蘋果批
像二人 還有約誓
離任髮妻
再不因 體諒互讓 終日受盡 管制
世界都不細
交出鑽戒 讓我贖回 我的一世

由我 一個去伴著 一百枝乳霜
由我 一個發夢或淋浴 沒人在同享
蓮蓬在給我 滋養
舊日我那樣期待 沒伴侶破壞寧靜的 晚上
身處空間 太空濶 愛的矛盾 又迴響
從離開他 得到解脫 落了單 為何自傷
一個 跟 一起 亦覺悲傷
渴望孤獨 為何我 這刻會想 重頭覓對象

哪一天 不願做飯 不用做飯 燙些秋葵
平常就似 報稅或 拿乾洗
自立時 還更美麗
曾共某把 剃鬚刀 很浪漫地 擠著共用幾米
有過好幾季 朝朝播放 是殞石旁 的天際

由我 一個去伴著 一百枝乳霜
由我 一個發夢或淋浴 沒人在同享
蓮蓬在給我 滋養
舊日我那樣期待 沒伴侶破壞寧靜的 晚上
身處空間 太空濶 愛的矛盾 又迴響
從離開他 得到解脫 落了單 為何自傷
分了 這天說 沒有影響
改天我 又覺悲傷
早失 方向

午夜卸妝 獨佔 梳洗~間
想起已要保養
曾是繃緊的這面相

原來非因 孤單 顯得淒涼
而是裝快樂 有點牽強

牀頭那扇窗 總看見月亮 問誰願同享
明瞭相戀 悲喜參半
若這刻 誠實問心
一個 跟一起 亦也不想
畏懼孤獨
奈何我這刻會想
和誰住 仍是那樣